近三年前在加拿大被拘捕時，身為華為技術有限公司（Huawei Technologies Co.）首席財務官的孟晚舟正奔波于全球各地。當時這家中國科技巨頭可謂所向披靡。

　　今年9月底她回國時，看到的則是一家狀況截然不同的公司。美國的制裁迫使華為步步后退，不得不為自己的未來勉力而戰。

　　華為目前深陷低迷。就在去年年初，這家全球最大的電信設備制造商在5G領域還在不斷擴大市場份額，并朝著全球智能手機市場冠軍寶座高歌猛進，特朗普政府實施了一年的出口限制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如今，華為收入已連續三個季度下降。該公司的智能手機銷量已滑落至第九位，從歐洲到中國，買家紛紛消失蹤影。隨著華為在關鍵市場失利，該公司在全球電信設備市場的份額也在收縮，部分原因是美國為阻止華為5G技術的使用而施加壓力，除此之外，一些客戶也對華為保持技術競爭力的能力感到擔憂。

　　華盛頓方面頒布的規則影響深遠，限制了華為獲得使用美國技術制造的零部件和軟件的能力，導致華為手機等業務線的零部件出現短缺。美國指稱華為竊取商業機密和違反制裁規定，華為則否認美國這些說法。

　　美國官員和國會議員依然聲稱，華為給美國國家安全帶來威脅。

　　華為一再否認該公司構成安全威脅，稱美國的行動沒有道理。華為已增加在美國的游說和公共關系預算，以期讓華盛頓方面重新考慮，但美國并沒有給該公司指明解除制裁的途徑。

　　美國施加的限制甚至切斷了華為從美國以外供應商那里獲得芯片的渠道，促使華為出售廉價手機業務，并做出今年智能手機收入將最多遭受400億美元損失的預測。該公司去年三分之二的收入依賴中國市場，而2017年時只有一半依靠國內。

　　華盛頓的行動已經動用了其武器庫中一些最具殺傷性的工具，而且已經取得成功，迫使華為嘗試新的業務線，放棄一些海外市場，并培育一個獨立于美國的供應鏈，而與此同時該公司高端芯片的庫存不斷減少。美國很少——甚至可以說從沒有過——直接對付這樣一家大型海外公司，并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華為高管正引導公司向電動汽車、軟件和采煤技術發展。許多行動仍處于初級階段，而且只占收入的一小部分。高管們經常會把「為生存而戰」掛在嘴邊。

　　電信設備銷售這一華為核心業務也開始受到影響。華為表示，2021年上半年，銷售基站和路由器等電信設備的收入比上年同期下降14%，至人民幣1,369億元，約合210億美元。

　　盡管要應付源源不斷的麻煩，但華為每個季度都實現盈利，并在去年年底披露持有550億美元的現金和短期證券。高管們將華為龐大的研發預算稱為保險計劃。去年該公司稱在研發上花費了220億美元，比蘋果公司（Apple Inc., AAPL）最近一個財年的支出還要多。

　　華為表示，隨著中國加快推廣5G，預計到今年年底，電信設備銷售收入終將呈現溫和但穩健的增長。但華為承認，其新業務不太可能很快彌補旗下智能手機銷售滑坡給收入造成的損失。

　　孟晚舟于9月25日回到中國，當時的場面如同歡迎英雄凱旋。此前在抗拒美國引渡要求的斗爭期間，孟晚舟被限制行動。她被指就華為在伊朗的業務誤導銀行。

　　孟晚舟沒有認罪，但承認有一些不當行為，以此換取美國推遲起訴并在明年撤銷對她的指控，前提是她不得違反雙方協議條款。孟晚舟是華為影響力巨大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任正非的女兒。

　　兩名加拿大人也因該協議而從中國監獄獲釋。雖然中國國內輿論大贊這份協議是華為的重大勝利，但幾乎沒有跡象表明美國會放松對華為的制裁。拜登政府官員表示，孟晚舟獲釋并不意味著美國的政策有所松動。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告訴新聞媒體，商務部將繼續努力阻止華為獲得先進制程芯片。

　　2020年6月，華為在上海一棟裝飾派藝術風格的大樓里開設了一家大型零售商店。當時粉絲在外面排起了長隊，迫不及待想要體驗擺在店內長桌上的智能手表、平板計算機和智能手機。

　　如今游客看到的是另外一番景象。8月的一個工作日，店內最顯眼的位置擺放著三輛混合動力SUV，手機則被擺在了靠墻的桌子上，銷售人員提醒說許多手機缺貨。華為正在淡出長期以來的業務線，將力量投入到電動汽車系統等新投資項目中。

　　展示的車型是中國一家小型汽車生產商為華為生產的Seres SF5。華為設計了這款車型的電力驅動系統和電子裝置。華為還與國有汽車制造商北汽集團（BAIC Automotive Group Co.）開發了一款更先進的汽車，將在今年年底前上市。

　　華為表示，到今年年底將在國內1,000家店鋪銷售汽車。該公司雄心勃勃的高管制定的目標是明年銷售30萬輛汽車，這一數字接近特斯拉（Tesla Inc., TSLA）今年截至8月底在中國汽車銷量的兩倍。

　　華為消費者業務首席執行官余承東（Richard Yu）今年早些時候表示，通過賣車，華為可以彌補手機業務受到美方制裁影響造成的利潤下滑。

　　在擁擠的中國電動車行業，華為面臨嚴酷的競爭。電動汽車的銷售形勢蒸蒸日上，但已有幾百家企業進入該領域。中國負責監管科技行業的主要機構9月鼓勵電動汽車領域的整合，稱目前市場上的電動汽車企業太多。

　　華為的其他一些新事業標志著從一種從需要外國供應鏈的硬件向軟件的過渡。

　　受美國的限制措施影響，華為無法利用Google（Google） Android系統的大多數功能，今年夏天，華為推出了一個自有的智能手機操作系統，名為鴻蒙OS （Harmony OS）。工程師們花了數年時間開發該系統，最初將其部署于智能手表和揚聲器等小設備。高管們一度不愿把鴻蒙OS部署到智能手機上，但最終不得不如此，因為Android的一些關鍵功能在華為手機上用不了。

　　高管們希望，這個新系統會被其他手機和小設備供應商接納。到目前為止，接納鴻蒙OS的主要是中國的物聯網家電制造商，比如海爾集團（Haier Group）和美的集團（Midea Group Co., 000333.SZ）。華為表示，現在有超過1億的手機用戶在使用鴻蒙OS。

　　總部位于香港的機構Counterpoint Research的研究副總裁Neil Shah稱，用戶幾乎完全局限在了中國。美國的制裁阻止了從華為應用商店下載Netflix、Facebook和Uber（Uber）等受歡迎的美國應用軟件，削弱了華為手機在西方市場的吸引力。小米集團等中國競爭對手繼續在它們的手機上運行Android系統，小米公司已經取代了華為全球智能手機銷量第一的地位。

　　今年公布的其他項目包括將人工智能引入養豬場，以及建設連接5G的攝像頭用來監控魚場。今年5月，一家總部位于香港的美容產品銷售商聯系華為提供數據分析和電子支付等零售行業技術。

　　香港研究公司龍洲經訊（GaveKal Dragonomics）駐上海的科技分析師王丹稱：「這些新領域的努力都不足以彌補智能手機銷量的暴跌。」

　　該公司副董事長徐直軍（Eric Xu）今年早些時候表示，公司已經找到了延長芯片庫存的方法。現在，一些芯片似乎已經用完了：華為最新的旗艦智能手機P50在7月份發布時就沒有5G連接。華為的理由是缺乏先進制程芯片。

　　任正非在今年8月份對員工的一次講話中說，這兩年由于受美國的制裁，華為不再追求用最好的零部件造最好的產品。并且他說，華為用合理的部件也造出了高質量的產品，也大大地改善了盈利能力。

　　華為表示，銷售基站、路由器和交換機等電信設備的主營業務仍然供應充足。

　　根據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3月份的統計，在美國指稱華為的網絡存在安全風險后，華為已被拒于九個市場的5G業務之外，包括英國、澳洲和日本。還有更多國家對該公司的技術出臺了限制措施。

　　據Dell'Oro Group，原本自2007年以來，華為的電信設備市場份額每年都在增長，但今年上半年卻從2020年的31%下滑到29%。

　　馬來西亞約半數4G網絡由華為負責建設。2019年底，馬來西亞時任總理馬哈蒂爾（Mahathir Mohamad）表示，盡管美國加大了施壓力度，但馬來西亞不會效仿別國封殺華為。他對一家選擇華為幫助建設5G的運營商表示贊賞。

　　今年7月份，華為在當地遭到一種意想不到的冷遇。馬來西亞國有電信公司Digital Nasional Berhad選定瑞典愛立信（Ericsson, ERIC）幫助建設一個造價26億美元的全國5G網絡。馬來西亞主要反對派領導人易卜拉欣（Anwar Ibrahim）抱怨稱，如果選擇華為就可以用更少的錢完成這項工作。

　　Digital Nasional表示，愛立信的報價擊敗了其他三家供應商，比最接近的出價低約1.7億美元。一位熟悉愛立信情況的人士稱，公司高管認為，雖然他們勝出主要是出于競爭原因，但馬來西亞也對華為供應鏈的可持續性表示擔憂。華為一位發言人對此不予置評。

　　在毛里求斯，Vivacom African Networks Ltd.今年讓華為遭受了挫折，選擇由一家與華為存在競爭關系的美國小公司幫助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農村地區建設網絡。Vivacom的執行董事長Ackim Hamweenda說，他知道華為以擅于建設強韌、不那么昂貴的網絡聞名，但在華為成為美國的制裁對象后，他對該公司的未來感到擔憂。

　　Hamweenda選擇由Parallel Wireless Inc.在贊比亞和馬拉維的農村地區建設2G和4G網絡；Parallel Wireless已獲得來自美國政府的資金支持。

　　雖然主要原因是Parallel的成本較低，但 「我們考慮過，如果選擇了像華為這樣的供應商，我們不知道未來他們的設備會被封禁到何種程度、性能會如何」，Hamweenda表示。「說到底，我們是在做生意，我們不希望自己的投資受這些政治因素影響。」